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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 菩提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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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 菩提树/The Sacred Fig
旧时光带着熟悉的沉重，正压在血脉相连的肩膀上。
旧屋
破旧的小屋在众人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逼仄。
五个人围坐在唯一一张可以称之为“桌子”的家具旁。尴尬像只灵巧的雀儿，在众人的头顶上盘旋。
夏尔贾老师：
感谢你们的原谅，鬃毛沙砾先生，玛蒂尔达小姐。
鬃毛沙砾：
哈，别这么说，女士。对于您义务照顾这群孩子的行为我只有钦佩——况且这间屋子，从名义上来说早就已经不属于我了。
现在，它仍是属于库玛尔——我姐姐的东西……啊，那你们刚才也听旁边的这位小姐说了……
他伸手示意旁的伽菈波那。
鬃毛沙砾：
如果可以，真希望这之后房子还能给你们用！但是，以现在的状况……我可不太确定这儿能不能抵挡住一颗陨石。
这不是一个开玩笑的好时机。寂静之中，众人不约而同地思考着可能到来的危机。
椅子显然是这个空间的奢侈品，几人只能坐在积了一层灰的地面上。男人变戏法儿似的从自己的行李里掂出了几只泥陶制的杯子。
鬃毛沙砾：
新鲜的大吉岭～前几日我徒步时那边村里人给的好东西，哦呦，小心烫……
男人伸手试探了一下杯壁的温度，缓缓将陶杯们一一推了出去。
玛蒂尔达却一把抢过坎吉拉的杯子，气愤填膺。
玛蒂尔达：
你竟然和那个小子是一伙的！好哇，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想骗我！
坎吉拉：
哎呀，在夏尔贾面前你小声点……
大小姐，你又没吃什么亏，就别再和我计较啦～你先把饼干递给我，我吃饱了还要去忙活呢！
伽菈波那：
很抱歉，夏尔贾女士，我明白这一切非常突然。
伽菈波那再次将那些文件拿了出来。显然，她为了说服他人已经做了尽可能充足的准备。
伽菈波那：
尽管确切的数据还有待考证……但时间是目前最宝贵的东西，而等待则是最愚蠢的做法。
夏尔贾老师：
唔……
她的目光划过一行行晦涩的数据与身份证明。
夏尔贾老师：
伽菈波那……
她突然露出一个笑容。
夏尔贾老师：
噢，我认识这个名字，你和希玛妮教授发布过的那篇论文我曾读过……
伽菈波那：
……？你读过我的论文？
夏尔贾老师：
噢，呃……是的！我目前在昌迪加尔的一所公立大学借读……在那边，我常能接触到一些新鲜东西。
曾有一段时间，我对天文学产生了一些兴趣……我记得，那好像是在一本期刊上见到的。
年轻女孩用手笔画着文件上的数据。
夏尔贾老师：
啊，是的，是你的名字……
这些……还有这些！我曾见过相似的东西。呃，不过旁边的这部分……我还从没见过……
伽菈波那：
没关系，那是涉及神秘学的部分。
伽菈波那微微放松了身体。
伽菈波那：
这样就太好了，太好了……但你在这里是因为……？
夏尔贾老师：
我在没课的时候会过来这边照顾孩子们……他们大多是人类……也有少量神秘学家的孩子。
坎吉拉：
……
伽菈波那：
原来如此。
夏尔贾老师：
唔，那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做呢?
夏尔贾的声音里除了困惑，还有一丝担忧。
夏尔贾老师：
让村子里的大家尽快离开确实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……距离烛星节还有不到四天，我们的时间并不多，但……村子里的情况——有点特殊。
她皱起眉头，像是想到了非常棘手的事。
夏尔贾老师：
这村中的大部分家庭——比如我——早就搬到了昌迪加尔。
剩下的……唉……
伽菈波那：
……
在来时的路上，我有所耳闻。
大多数村民都十分抗拒离开这里 我尝试过游说那些看上去年轻一点的神秘学家……但很可惜，也并没有什么效果。
但好在玛蒂尔达小姐会为我们提供帮助。我们会想办法尽快与基金会取得联系。不过目前，我仍认为村里能离开的人越多越好……
夏尔贾老师：
……
伽菈波那：
我们现在对库玛尔知之甚少……至于她人在何处又，抱有怎样的心思……我们还无法提供确切的信息。
尽管尴尬缓和了许多，但气氛并没有向轻松的方向发展。
鬃毛沙砾：
别紧张，现在的情况下，我们仍然还有两条出路——
鬃毛沙砾举起两只手，掌心向上。
鬃毛沙砾：
一、找到我那个聪明的坏姐姐，这样我们的天文学家就能有办法，阻止那颗星星；
二、让这儿的所有人，乘坐最早一班的火车，尽快离开这里！
不能说是乐观，至少还算有点方法，能让它看上去没那么糟～
但是再拖下去可就不一定了，来吧，让我们想想……
————
屋外的野地杂草丛生，玛蒂尔达站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地面，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银色的电子机械。
熟悉地形的夏尔贾与坎吉拉早已匆匆行在疏散村民的路上。而寻找库玛尔线索的两人正将老屋里折腾的尘土飞扬。
女孩只得躲到了院子里，履行自己“基金会调查员”的职责。
玛蒂尔达：
很好！它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啦……
（银色机械发出声响——）
系统音：
欢迎使用SPF–I型便携联络装置。
已开启神秘术验证，请保持未装备施咒术杖的状态，清晰念出屏幕上随机出现的神秘术咒语，注意声调平稳。
玛蒂尔达：
咳咳……火光灼灼。
系统音：
……验证成功，登录人员：玛蒂尔达·布翁尼。目前开放权限等级——D。
目前，您的周边未发现异常神秘学波动。D级，权限范围内仅支持快速汇报功能。
玛蒂尔达：
嗯？权限不足？！说明页在……啊，意思是，只有调查员才能用它申请支援。
玛蒂尔达：
那我一直带着它有什么意义嘛，还以为可以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……
呜，天体能量泡汤了不说，这下不是连抓住重塑都没有机会了？
这边的通讯又糟得要命……该怎么样才能联系上基金会啊——！
————
鬃毛沙砾：
噢，听外面那声音，她那边的进展可不太顺利。
而我这儿……书之外还是书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！
《犊牛的饲养与管理》……我姐姐真的是天文学家吗？没搞错什么吧……
嘿！玛蒂尔达，你愿意的话，那桌子上应该还有最后两块派尔拉饼干｛Plera–J｝！记得泡着茶吃，不然可能会噎坏你的好嗓子——
坎吉拉那小崽子太能吃了，临走前还拿了三块。呼，希望那个善良的人类女孩能带着那帮小家伙顺利到火车站……
再瞧瞧你……这是……
是库玛尔留下的那块石头？
伽菈波那正小心翼翼地拨开岩石的外壳，其中，一尊小小的神像渐渐显露了出来。
……是毗湿奴？
由梵天创造，由湿婆毁灭，而毗湿奴横卧于宇宙海之上，维护着万物的平衡……
……
有文献……唔，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用神话来解释更合适。
神话中曾提及了三尊神像，但在她留下的东西里我只见到了这个。想必另外两尊在她那里。或许……这也证明了库玛尔早就放弃了中间的道路。
那个石窟里面的壁画——她和我说过，她家族曾一直传颂着它……
鬃毛沙砾：
唉，那倒是。那个故事我至少背过二十回……壁画讲述的那段，说实话，没头没尾的！
它就那么被突兀地塞进那些传颂得更广的神话里，唔……就像给马的脑袋上安了一副牛角……
伽菈波那微笑着摇了摇头。
伽菈波那：
奇妙的比喻，但实际上，它正是连结起诸多神话的重要一环。
我们一直以来将这些神话作为研究的蓝本，试图用基础神秘学理论去反证人类科学。
二者之间确实存在着关联，它们之间相辅相成……
她叹了口气。
伽菈波那：
如果两个群族不是如今那么水火不容的状态……我想，我们生存的世界可能会进步得更快。
感受到对方困惑的目光，女人似乎在重新编排准备说出的词句。
伽菈波那：
唔，具体情况想要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会非常困难，但简单来说，有另外一个如同鸽【】的宇宙，影响着现实世界。我们通常称之为“幻境”……
就像我们通常会做的梦一样。沉睡，你便进入了那个地方……而我们则是用一些特殊的冥想方式，将自己的一部分灵知与其相连。
这并非像听起来的一样轻松，要么像我们一样掌握纯熟的技巧，要么利用特殊的介质作为锚点……
她抬起手，示意着手中的毗湿奴神像。
————
伽菈波那：
某些神话便是最初对幻境的解析代码，只要与现实一一对应，就可以找到那些原本不在这个世界视野内的存在——我们就是这样定位到了那颗天体。
只是很可惜，如果不用人类科技所呈现的实际数据来证明，我们的发现就是一纸空谈。
鬃毛沙砾：
……没想到她从未放弃有关我们家族的神秘学研究。
伽菈波那：
她甚至乐衷于此。可是……
伽菈波那皱起眉头。
伽菈波那：
尽管在幻境里我们能做到很多超出现实中的事——如果你的心绪足够平稳，或者锚点足够扎实，你甚至可以在幻境里为所欲为，但这仅限在其内部。
还记得我说它像梦吗？那最多算是可以自行控制的梦……幻境里的一切基于现实而生——它才是“镜子”，理应不存在影响现实的可能性。
我们什么也带不进去，更不要提带出来。
但石窟里的神像……却是实实在在，可以触碰到的。
————
伽菈波那：
她的研究显然比我成功多了——她掌握了我并不知道的方法。但我不明白，她的神秘学能力……如果不是重塑之手的帮助，她又是怎么……
鬃毛沙砾：
哦，别太伤心，她对那个石窟不是也比我要熟悉多了？
男人走到一边，随手翻开了书堆最上方的一本《地下生存手册》。
鬃毛沙砾：
我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。也许有一个月，或者是半个月？我还把她的眼镜坐坏了——喏，就是你腰上的那个。
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哪来的远方亲戚，在这个村子里难得有那样聪明、眼界又开阔的家伙，我还把这间屋子借给她——嗐，这里当初可是我自己的秘密基地！
结果，直到和她告别之后，我才从我父亲那里得知，那个人竟然是我的亲姐姐，被他们嫌弃神秘学天赋平平，亲手送出去的好女儿！
伽菈波那：
……关于那段时间，我有些印象。那时候我去研究所，总是见不到她的身影，有很长一段时间，我都是独自一人。
鬃毛沙砾：
总之……这件事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我日后叛逆的一颗种火——
一个讲起来很经典的故事：我放弃那些训练，懒得听我父亲的教诲，逃避一切可逃避的练习，死活不想当那个被所谓“继承”束缚住的蠢人！
当然，故事的最后——我仍然为此付出了代价。
他抬了抬那只做工粗糙的手臂，翻书的手停了下来。
鬃毛沙砾：
……不过我想，她可能比我更加难越过那座高墙。
他从那本书中轻轻拿起一张纸片。
伽菈波那：
……
鬃毛沙砾：
我猜，她的计划是将我“邀请”到这里——到这个给她带来烂回忆的坏地方，再用一颗星星“咻——”地一下把我们这些让她心烦意乱的东西一口气解决掉！
嗯……挺有仪式感的！但很可惜，她恨的那些家伙早就不在啦……
伽菈波那接过他递过来的相片。
鬃毛沙砾：
但你为什么也被邀请了……你也得罪她了？
伽菈波那：
唔……这么说的话，仇恨或许确实是最有可能的原因。
其实……我们在离开大学之后，关系并不融洽。
伽菈波那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相片中的女孩。
伽菈波那：
从我们二人的神秘学家身份暴露之后，就很难继续在研究所待下去了。也是那时候，我们之间有了分歧……
我总以为，在证明自己——在证明我们自己的这条路上，彼此是对方唯一的朋友、最棒的同僚。没有她，我又怎么能在那个满是人类的大学里坚持下来呢？
小小的神像躺在手心，有着微凉的触感。
伽菈波那：
可是那之后就变了……
她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伽菈波那：
……如果只是希玛妮的几句话，我是不会把库玛尔和重塑联系到一起的。
但我知道，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接触。
鬃毛沙砾：
你是说……
伽菈波那：
是的，重塑之手在很早之前就联系过她，我不知道是什么吸引到了那些人……她当时把他们拒之门外，但我感觉得到，在那之后她就变了。
那之后不久……她便带着所有的研究资料离开了我。
鬃毛沙砾：
……
伽菈波那：
我知道，唯一能让我们再次相遇的方式就是……我也继续在研究那颗天体的道路上走下去。
我之前说过，我们常能通过这颗天体察觉到彼此的存在……她能察觉到的比我更多。因为研究的特殊性，神秘术留下的痕迹总是更明显些。
我就是这样坚信着，也以这种方式告诉她：总有一天，我们能重新以同僚的形式相逢。
……只是没想到，走到尽头，我的观测会为我带来这样的结果……
……也没想到我们会成为彼此的对立面。
鬃毛沙砾：
唔……
真是两个不适合当故事讲的……故事！
伽菈波那：
……目前看来，在她的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线索，或许我们应该再去一次神庙？你关于家族里的那个神话还记得多少，我们当初的研究……
（推门而入）
玛蒂尔达：
啊哈！我真是——天才！天才玛蒂尔达！
鬃毛沙砾：
哈哈，举着茶杯四处蹦跳……我能理解这样的乐趣……
但以我现在的年纪，我只能说注意安全，这很容易烫到你自己……
玛蒂尔达：
不，不！是香料，里面的香料！
鬃毛沙砾：
还要再加些？唔……我大概随身携带十几种，你看起来很习惯……
玛蒂尔达：
没错，就是香料——
金发女孩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。
玛蒂尔达：
现在是玛蒂尔达的回合了！
————
玛蒂尔达：
水晶球……小茴香……哦！你这里还有公丁香！太好了。
伽菈波那拈起一颗剔透的蓝色水晶。
伽菈波那：
这就是水晶占卜……我和人类接触的太多又太长久，竟忘记了神秘学是这样方便的东西。
玛蒂尔达：
只要看到有关库玛尔的一点点预兆……一切就能迎刃而解！
——当然，是在玛蒂尔达的英明指引下！
好的，深呼吸……我需要你们把手掌叠在我的手心上——没错，就是这样。
现在，想象着你们脑海里的库玛尔……
————
伽菈波那：
……
鬃毛沙砾：
……
（浮现出一只眼镜）
玛蒂尔达：
……？
奇怪……呼……
（摩卢旁卡车站）
伽菈波那：
……！
鬃毛沙砾：
……？
玛蒂尔达：
这，这是什么……就是那个火车站？
水晶球中的雾气不减反增，翻滚着，凝聚成一团黑色。
（重塑之手雕像）
玛蒂尔达：
……！
这是……
————
玛蒂尔达猛地睁开双眼。
玛蒂尔达：
重塑……已经到摩卢旁卡了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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